上回寫了一篇「ISIS. V.S 義和團」,有朋友問我:「ISIS可以與日本神風隊類比嗎」?真是好問題,我沒有立即反應,而是說:寫一篇文章答覆你。這個問題的確是可以思索比較的。先說神風隊:「神風」這兩個字緣起於十三日世紀,元朝忽必烈在1274及1281年兩次的夏天組艦隊攻擊日本,都是碰上颱風,幾乎全軍覆沒,兩次鎩羽而歸,從此斷了伐日之念。那時還沒有颱風之說,所以日本人以為兩次死裡逃生,都賴天神降風護佑。故稱為神風。神風,在日本是祥瑞之詞。


   二戰末期,日本敗象已露,海軍航空母艦被美軍消滅殆盡,制空權全落美國之手。這時日本組織了「神風特攻隊」,號召勇士發揮武士道精神,以視死如歸的勇氣,駕機攜彈衝撞美艦。目標是「一機一艦,以一敵千」。這種戰法,前所未見。遭受神風隊攻擊而沉沒的美艦倖存士兵形容:神風特攻隊是「俯衝的惡魔」!


   不論是神風特攻隊,或是ISIS的成員,都是單兵或是少數人作戰。是明知一去就只有奔赴「死」這一條唯一的不歸路!但是,信念支持著他們毫無反顧地走上最後一程。怕死,是人也是生物的本能。所謂:螻蟻尚且偷生,所謂:好死不如賴活。求生是本能,赴死則要絕大的勇氣。我們不妨探索一句古話:慷慨赴死易,從容就義難。這句話,很多人都可以朗朗上口,但是,少有人細究何以「易」?何以「難」?


   「慷慨赴死」,必具榮譽心和使命感,有同袍間的相互支援,砥礪,依托。心理是亢奮的,思維是單一的,氛圍是暴烈的,在腎上腺素的激發下,克服恐懼的奮而一搏!死成烈士,生則英雄。「從容就義」與「慷慨赴死」有同有不同。同的是兩者都必具犧牲小我以成就大我的使命感,認知「死」是最榮譽的至高成就。但是,從容就義的個人,沒有同志的奧援,砥礪,鼓舞。在奔赴死亡的時間和過程中,完全靠自己克服對死的恐懼和對生的依戀。最終完成任務,是信念,意念和情操所結合的「氣」!我們不必抬槓說日本神風隊是軍閥餘孽,ISIS是恐怖分子,那是另一個課題。重點是鼓使他們完成任務的那個信念是他們深信而且奉行的。有人可能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,其實不必。就如有人是無神論者。有人相信上帝創造世間萬物。有人相信神佛渡世間苦厄。那都是選擇,選擇相信。相信到至深至誠,就選擇了走他認為應該走的路。


   我不夠資格談生論死,以前在道場行走,常聽師兄師姐們評論:某某師父平常說的好,但是走的不漂亮。某某法師罣礙太重,拖了許久還走不了。對這些,我從不置喙,我知道戀生是本性是本能。人不到那一步,誰能說誰是瀟灑,誰又是牽拖呢?


   但是我能體會「慷慨向前」「奮勇前衝」的心境。在部隊時,我跳過二十多次傘,跳傘是個越跳越怕的玩意兒。怕死、怕黑、怕高是人的本能,能超越的不多。神龍小組的教官跳了數百甚至近千次,也坦承自己「怕」!有位教官說:整個大武營只有七個人不怕;是七個試風的假人。傘訓很艱苦,在正式上飛機跳傘之前,要先完成跳塔訓練。塔高三十四英呎,是人類最恐懼的高度。要能縱身躍下,必須克服本能的恐懼。經國先生曾經上過高塔,說了ㄧ句話:跳出前的檔門三步,是人生最難跨出的三步!所謂克服,就是自我激勵,就是好勝心,別人能,我為什麼不能?別人敢,我為什麼不敢?當然,最重要的是相信,相信我背上的傘帶能撐得住我,不會斷掉。


   至於正式從飛機上跳出,那已經不是一個怕字可以形容,那叫做恐懼的加乘。我跳傘的前八次,都是緊閉雙眼,待頸背有被提頓的感覺,知道傘開了,才睜開眼睛,張望四周。第九次是睜著眼睛跳出機身的,之所以能張眼,是嚇的忘了閉上,自此以後,就都能睜開眼睛跳出了。


   今天回味當年跳傘,勉強可以體會「慷慨赴義」的心境。慷慨赴義是不留後路,克服恐懼,堅決地相信,而且認定自己的犧牲是完成一個壯烈的詩篇。跳出機身則是受榮譽感和我是無畏男子的豪氣驅使。堅決相信而且認定的是我的傘一定會開。因為,保傘連的傘房上寫的碩大的標語:「在人類長出翅膀之前,我們負責他們從天而降的安全」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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