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事找事

   有很多人在年華老大的時候回顧一生，細細算來雖然有得有失，但總有不少失悔也無可補償的事。有欠情的，有負恩的，有失德的，有算計失敗的，有欠人債務未了的等等。興緻來了就寫個「懺悔錄」。

   我倒覺得，總稱某某回憶錄就行了。沒有人是聖人，行事總有差池的時候，做事難免有個乖張的地步！藉著想當年，攏總作個交待，是悔悟，也是表達歉意，那就行了！

   任何宗教都有「懺悔」，「告解」。藉著禱告，傾訴，唱誦，或者是自我要求的勞務操作及自殘自傷來表達反省和悔過。方式縱有不同，用心則是一個「善」字。能認知到自己的錯誤，就是「智」，能不恥傾吐，就是「勇」。能決心改正，那就是「和」。總括一個人的懺悔的作為，可以用一個「美」字來形容。而懺悔對一個人最大的效益就是幫助自己卸下心裏的重擔，是一個洗滌內心污垢的良方。所謂「時時勤拂拭，勿使染塵埃」，這也是一個心理治療的重要方法。當然，人很難不二過，重複的犯錯又重複的悔過，那也是很多人的常態。這種情形下的懺悔和告解就成了行禮如儀的制式動作。善、智、勇、和、美的這些份量就輕了，淡了！

   佛教有首「懺悔偈」，配上音樂，很好聽的，我曾見過有人唱得淚流滿面；「往昔所造諸惡業，皆由無始貪嗔癡。由身語意之所生，一切我今皆懺悔」。我也常常在心裡唸誦，自己感動之餘，也多次就自己常起嗔心而暗下決心要改過。但是在下決心的同時，我也會就嗔心的源起而檢討；嗔怒的對象不外是「人」或者是「事」，而事也是人做的，所以源頭還是人。

   我的毛病是常常在言語上不饒人，甚至傷人。如今反思起來，懊悔的事情不多。除了友伴之間的打鬧嘻戲磨嘴皮子，「正事」上我還是堅持原則的。年輕時見些長官，人前周吳鄭王的儼然君子，開口榮譽，閉口責任的對部下評頭論足，但是背地裡錢和女人撕擄不清，我都是不計後果的當面開銷！也總有貴人相挺，自己沒受什麼大礙。今天回想，如果時光倒流，我還是會依然故我。因為原則和是非的那把尺是不變的。

   從前常在道場行走，跟著打坐，誦經，聽道理。有人見到和尚就拜並且口稱師父，我就不服氣的說：幹嘛拜他？他受不了戒律都已經還俗又出家三次了！信心也太不堅定了，我們不能說見到光頭就拜，那也太沒識見了。要不要我也剃個光頭，你們天天拜我，再供養我一些鈔票，豈不甚好？

   又有人說：我們修行是為了學佛並且將來成佛，要慈悲，要忍讓。我立刻頂回去：雖然菩薩慈悲低眉，但是別忘了旁邊還有怒目的金剛。學佛也是要有是非正義感的，你們這種連做人的道理都不懂，還想成佛？不過是個道場混子罷了。
當年我在道場胡扯，總有人說：楊師兄開釋了！也挺有人場的。

   說個插曲：昨天晚上在劇場聽二胡大師溫金龍先生的演奏，開場前廣播：請尊重智慧財產權，演奏期間請不要攝影、錄音，並請手機靜音。但是總有少數不自重的人會開手機拍攝，我們左前方就有個手機開著晃眼，老伴立即輕斥：請關手機，不要妨礙後座！這就是道德勇氣，絕不姑息。這裡面沒有忍讓的問題，但是跟修行有關，是教育對方知禮守紀。

   隔了一會兒，我左前方大概三公尺地方有人用ipad拍攝，那更耀眼了！我吐出口裡嚼的口香糖揉了揉向他丟去，他停止動作了。老伴氣得問我幾歲了？還幹這個勾當？我倒想起ㄧ位好友人稱桂哥，他常說：雖然年近七旬，但是心理一點都不老。這時我也欣喜自己心理一點也不老，還有童心惡整一下。當然，你可千萬別跟我說環保衛生什麼的，如果無限上綱的話，可以由一個口香糖扯到氣候變遷和下一次的颱風。